第208章(1 / 1)

仰他 垚先生 989 字 4天前

沈黛问:“那么南瓜蒂又要做什么?”

温朔抓起南瓜蒂,把盒子合上,放在书案上。沈黛这才发现,盒子不是像棺材一样竖起来放的,而是横着放的,就真像把古琴。他又错了!

温朔手指把玩着像是一小方铜钮的南瓜蒂,“男子行次冠礼后,长者该赐一枚章。我想刻枚印章。可还没想好刻什么。”

没想好刻什么——

不如说你不知道要给谁刻。

沈黛问:“你要给谁刻?我?”

温朔抬头,黑眸深沉如海,盯了他一会儿,问:“你想要吗?”

沈黛故意不接话,“南瓜蒂只有一个。我和沈远山都刚得了字,星君问问自己的心,要给谁。”

其实,沈黛本想说“可以问厨下再要个南瓜,你就不用苦恼了”,可话到嘴边,他又不想这么说,他还特别强调只有一个,让温朔必须两者择一。他就是要看看温朔是不是真的偏心。

温朔沉默着,取下笔架上挂着的一支湖笔,笔尖沾染墨汁,将南瓜蒂平的那一端涂上厚厚一层墨。反复了几次,温朔慢吞吞做完这一切,撇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日头,发现到午时了。

温朔道:“我们走吧。”

沈黛和其他学子不断在藏书楼——地六楼里外穿梭奔跑,将一摞摞的书册从书楼里搬出来,平铺在地上。看到那么多书册整齐地排列在地上,沈黛第一次直观地明白了什么叫“书山书海”。学子们陪着那些书册一起晒日头,因为需要时不时翻书页。

其中,最显眼莫过于是屈夫子。

屈夫子在自己学生的帮助下,抬来一张竹藤躺椅摆在书海间,舒舒服服躺在上面,散开衣襟,露出满是褶皱又鼓鼓囊囊的圆肚子,一边扇着扇子,一边睡午觉。

屈夫子说:“这也是晒书。是晒读进肚子里的书。我可不想肚子里的书也长虫。”

学子和教习晒书。屈夫子晒肚子里的书。而温朔则是晒他那根宝贵的南瓜蒂。等日头下降到西边,学子们又开始收书,归置书。

温朔手中捏着已经晒干了的南瓜蒂,看着满头大汗的沈黛从地六楼里走出来,问:“天回南星,你喜欢吗?”

沈黛愣了一下。

原来——

考虑了一日一夜,就考虑出了这么个玩样儿。

到头来,故人之情还不如师徒之谊是吧?

沈黛冷淡地回答:“不怎么样。”

他与温朔擦肩而过,心里骂了句:“狗屎。”

四恶道:畜生(十七)

午后,屈夫子命人把竹藤椅搬进甲班学堂。

屈夫子侧躺在躺椅上,手撑着脑袋,一条腿折起搭在另一条腿上,像庙里慈眉善目的卧佛像。他把手中的鸭脚扇当成一军之将调动千军万马的宝剑,指了指前方的一张大圆桌,朗声道:“今日,我们讲兵道。”

那张圆桌上放着一个巨型地形沙盘。沙盘用泥土沙石砌有缩小的高山、丘陵和城池,用树枝和绿藻铺成树林,用水银充当江河,用机括驱动水银模拟循环的潺潺水流。沙盘边有两个书童静立,形如护宝的守卫。

沈黛被这件奇怪的东西所吸引,不自觉地走近桌子。他贪婪地垂眸打量,产生了一种看见这沙盘就天下低眉可得的恍惚感。他不觉看得呆了,都没发现屈夫子笑眯眯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。

屈夫子背对一扇明窗,午后之阳描绘着夫子身体的边,光刺透他手中鸭脚扇的纸面,将紧密的细竹脉络和深浅不一的纸浆照成半透明的褐黄色。

屈夫子将鸭脚扇得胡须翩飞,慢条斯理道:“班里的学生分为三队,自己结对。每队有一帅二将五名百夫长,你们自己商量着谁做将谁做兵。一队执白子,代表乌衣营。一队执黑子,代表龙门军。帅执三子,将执二子,百夫长执一子。一子代表一百兵卒。别愣着,赶快找自己的同伴,去拿棋子。”

甲班共有二十四名学生。他们中,十九人凭着各自私底下的交情迅速结成两队。另剩下五名学子,其中包括沈黛。他们或因为彼此之间不够熟悉,或因为脸皮薄羞于做选择,又或是心有疑问故意没有站队。

其中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站出来,问屈夫子:“老师,您说了三队。可现在只有两队。第三队代表哪方势力?执何子?”

屈夫子笑道,“邱无言,每回都是你反过来考老师。”夫子笑意愈浓,“很不错。第三队自然代表蜀军。执象棋。”夫子的扇尖对准沈黛,“帅就让刘天回来当。他是最合适的人选。你们都听他的。”

让他来当将领?

沈黛愣了一下。他转念一想,明白了屈夫子为何做此安排。他现在的身份是白帝城少主,可不就应该代表蜀军?如果代表其他几方势力,就显得过于刻意,从而造成他接下来的“对战”束手束脚。

不管怎样,金陵乌衣营和洛阳龙门军的“世家之争”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一场大戏。相反,这是即将要发生的大事,而刘斗是真正的局内人,有别于其他学生那种“输了就输了,能赢最好”的事不关己的心态。

沈黛得出一个结论,满肚子学问的屈夫子真就是个人精!

与此同时,沈黛记住了那个提问的少年的脸。沈黛努力回想,发现在与少年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,这个叫邱无言的人的确总是在向屈夫子提问。是个十分好奇的小家伙。